第37章 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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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回答
正月初七剛過, 年味還濃，南塔一中高三年級就返校開學。
q群裏大家都在各種抱怨，只有夏添暗自慶幸, 松了口氣, 靈魂身心都得到解脫。
家裏的氛圍越來越窒息，林媛整日裏逮著機會就給她洗腦, 說來說去無非也就是——
女生再努力再優秀最後也是要嫁人的, 還不如趁著年輕漂亮有優勢早點找個如意郎君嫁了，好好在家相夫教子。
越往後年紀越大, 就算再優秀也不如人家年輕小姑娘有市場, 白白錯失良機。
那些話林媛說過不止一遍，翻來覆去隨機組合又是一輪新的說辭，實則是換湯不換藥。
不僅貶低女性努力的意義, 也直接抹滅女性為之奮鬥的未來存在的意義。
在她的世界裏，女性只能依附男性, 只是男性的附屬品，一切都要靠男性。
即便再優秀，也不如找個好男人強。
評判一個女性成功與否, 與她所找的男人如何有關, 男人強則女人有本事, 男人弱則女性是失敗的女性。
她本質就是這樣的, 當初找夏成剛也是因為夏成剛長得好, 而且也是她所能接觸到的最優秀的人，且很吃她的手段。
如今眼看夏添要高中畢業上大學，挺怕這麽大個姑娘, 長這麽漂亮到時候在大學跟外地人談戀愛跟別人跑了，不能為家裏做貢獻。
坦白講其實她也可以不對夏添好言好語好臉色, 可到底習慣了在人前裝樣子，又想著以後把她留在附近嫁個有錢男人回饋家裏。
再怎麽講也養了她一段時間，林媛不是白做生意的大善人，當然一切都帶著目的。
如果沒有好處，她不會去做。
夏添天天在家被她念得耳朵快起繭子，嚴重的時候甚至會有惡心嘔吐的感覺。
也曾反抗過一次，並不算激烈，林媛話裏隱隱帶了威脅，像是隨時要趕她走。
趕她走，夏添知道，這很容易。
雖然國家法律規定，十八歲之前父母必須盡撫養之責，但如果夏成剛和林媛不遵守法律規定要把她趕出去，她也束手無策。
夏添習慣寄人籬下，也知道寄人籬下的生存規則，默默忍下，任由林媛說什麽，只當左耳進右耳出，不再反駁。
所幸這寒假很短，短到大家都在抱怨，她卻每天都無比盼望它的結束。
甚至開學前一天晚上，為此興奮得半夜都無法入眠，也看不進書，寫不進題，抱著手機無聊地翻鐘斯琰的朋友圈。
鐘斯琰不是那種大事小事全都發朋友圈的人，但也不會一年到頭發不了一條動態。
從他註冊微信到現在，發的動態也有幾十條，夏添從頭到尾慢慢翻過。
不知道為什麽，也許是夜晚太安靜，安靜到人容易思維擴散，也或許是因為他的動態確實很吸引人。
總之，越往後看，就越覺得他這人實在有魅力，很容易被吸引。
不知不覺間，她看完他每一條動態，甚至忘記時間，也忘記任何事，滿腦子都是認識他以後的一幕幕往事浮現。
忘記是從什麽時候起，或者是從哪個瞬間開始轉變，她察覺到他在自己心中有一些特別。
這種特別難以言喻。
像是很好的朋友，可又不完全像是朋友帶給自己的感覺，想起他的時候，內心會有一種在認識他以前從未有過的感覺。
有時候會因為他覺得矛盾糾結，可細細體會，又好像有一絲絲很不明顯的愉悅。
想起他的時候，會不知覺唇角微翹。
夏添不明白這是什麽感覺，反應過來自己唇角微翹時，又會輕蹙眉心有些苦惱。
這種感覺無關學習，因此讓她覺得想這種事是浪費時間的，所以有些煩躁地把手機塞到枕頭下，仰躺著看著黑暗裏的天花板呼出口氣。
迷迷糊糊半夢半醒，連夢裏也是他。
恍惚間是去年感冒發高燒那一次，她平常不是太脆弱的人，夢裏那次不知怎的感覺有他在身邊就特別脆弱。
夢裏她恍惚間睜開眼，看見鐘斯琰立在她的病床前，身影是虛無的，卻又近在眼前。
而他看著她，眼神極度溫柔，就像是——
喜歡她。
奇怪。
夏添在夢裏想，怎麽突然間有了上帝視角，好像連鐘斯琰想什麽都知道。
而後被一陣鬧鐘吵醒，夏添嚇得翻身坐起，腦子裏有一瞬間是懵的。
完全不懂為什麽會做這樣的夢，仿佛去年那次感冒發燒還有別的平行世界。
這個奇怪的夢令夏添嚇了一跳，迅速爬起來去洗了個冷水臉，腦子才慢慢冷靜下來。
所幸高三學習任務繁重，她很快將這種不太強烈也不太明顯的感覺拋諸腦後。
但奇怪的是，鐘斯琰變得和從前好像有些不太一樣——
夏添仔細想了想他的這種轉變。
真要生動形象地描述，大概是，他這樣真的還挺像一只隨時都在開屏的花孔雀。
她當然沒空時時刻刻都註意他在幹什麽又是什麽樣子，只是偶爾課間休息，或者校內偶遇，很巧合地又坐到同一輛車。
每當這樣，她就仿佛看見他身後有很漂亮的孔雀羽毛開成一把大大的扇子。
這讓她時常懷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壓力太大，因此產生幻覺。
否則的話，人怎麽會長孔雀尾巴。
當然他的改變不止於此。
在與她的相處中，他漸漸變得越來越不見外，對她越來越霸道，有時甚至會替她做一些不太重要的決定。
而且，他還會莫名其妙地就不太高興。
她不太懂他為什麽不高興，只能盡量讓自己不要惹他，不要火上澆油。
他常常會因此更生氣，而後慢慢地好像又自己好了，戳戳她胳膊，嗓音總是很懶的。
“夏雙喜，你牛。”
“夏雙喜，你好樣的。”
“可以，夏雙喜，服了你。”
夏添總是覺得很莫名，因為她覺得自己好像其實也並沒有做什麽事，無非就是好好學習，然後盡量不理他。
難道這讓他覺得她很酷麽？
-
年前那場高三年級全省第一次模擬統考的成績在開學後半個月終於出了成績。
拿到成績單之前夏添有些忐忑，看見成績單以後倒是淡定了點兒。
之前那些努力都沒有白費，這場難到她筋疲力盡考完就大睡一場的考試，居然意外地在年級排名裏還前進了好幾名。
試卷早已在成績出來之前就覆印後每人分發一份評講完畢，成績出來以後考試也就成為過去，未來才是最重要的。
因此，夏添並沒有為這一點進步感到驕傲。
距離高考只剩下不到三個月時間時，全省第二次模擬統考也如期而至。
有了第一次模擬統考的經驗，這次考試難度也沒第一次統考大，夏添感受良好。
轉眼進入四月份，天氣漸暖，草長鶯飛萬花開遍，外面的世界一片春光明媚的景象。
然而即將迎來高考的高三年級早已陷入緊張的學習氛圍中，即便對外面的花花世界心生躁動，也只能努力壓下去。
全省最後一次模擬統考定在四月下旬。
越是臨近高考，人心就仿佛越像充氣的氣球，不停充氣，不停膨脹，隨時都要爆.炸。
天氣漸漸熱起來，教室裏的風扇整日“嗡嗡嗡”地轉動著，卻減輕不了內心的焦慮。
鐘斯琰不知道從哪兒搞來兩個小風扇，擺在桌上，也可以拿在手裏。
潘明武瞧著新奇又好用，搶走一個，借花獻佛地送給秦姝，只給他留下一個。
鐘斯琰順手把那個塞給夏添，夏添挺喜歡，但無功不受祿，更何況他最近脾氣好像不太穩定，經常莫名其妙地就生氣，她沒敢要。
“不用了，謝謝。”
她這麽說，鐘斯琰一聽，不知道哪股氣又不順了，非要塞給她，霸道得很。
“你讓我跟秦姝用情侶款？”
哦，所以他是怕被誤會跟秦姝關系非同尋常，所以才一定要塞給她。
夏添想想，收下了，順便送他一長串喜歡吃的西瓜味棒棒糖，當做回禮。
那小風扇確實很好用，風不算很大，吹著像是自然風，極其溫柔，而且攜帶方便，每天她都拿回家，怕被別人偷走。
真當個寶貝守著。
鐘斯琰對她這態度挺滿意。
-
隨著全省最後一次模擬統考結束，四月也就此結束。
傳說中三次全省模擬統考中最簡單的一次就是這最後一次，夏添確實感覺到了試卷的簡單程度，比她從前做的每一套模擬試卷都要簡單。
那種簡單，甚至會讓人有些不太敢相信，總疑心自己是不是哪裏看漏了什麽，或者又把問題想得太簡單？
明明是給人信心的考試，卻叫她考完後反而變得疑心病加重，心裏七上八下。
五月上旬學校安排了場五四青年節文藝晚會，時間定在五一假期收假後。
原本按照往年的安排，學校會給高三年級安排一場趣味運動會放松身心，但今年因為有五四青年節文藝晚會，趣味運動會就此取消。
這場晚會高三年級也可以參加，但對節目表演沒有強制要求，只需要舒服地當觀眾。
四月初的時候班裏的文娛委員就在問有沒有人報節目，夏添當時聽見但沒放在心上。
這些年學校裏大大小小晚會有很多，她自認沒有任何才藝，所以從未報過節目。
四月底模擬統考結束，正好放五一假。
夏添本想趁此機會覆盤一下這次模擬統考，再整理一下接下來的覆習計劃，卻收到秦姝邀請她去鐘斯琰樂隊玩的微信消息。
“樂隊？”夏添驚訝，記憶裏好像並沒有聽說鐘斯琰有個樂隊，“他組的嗎？”
“對呀，你沒聽他講過嗎，他小學那會兒就開始玩，一開始是跟高年級的玩，後來上了初中，就自己組建了樂隊。”
“這麽厲害啊。”
“他什麽不厲害？就潘明武那個小廢物，跟他一起玩久了，被他帶著在樂隊裏都混了個貝斯手的位置，彈得還挺像樣。”
夏添沒有第一時間答應或是拒絕。
她在猶豫，這猶豫並不短暫，以至於晚上才給了秦姝答覆：“好，時間地點發我一下吧，我會盡量過去的。”
這決定打破了夏添之前的假期安排，如果換作以前，也許她根本不會答應。
但那猶豫的幾個小時裏，她腦海裏閃過許多從前，這短短的半年裏，在南塔發生過的一切，都像一場美夢，虛幻易散。
即將高考，這裏的一切都會變成永久的回憶，她也不會再回來。
這些朋友，包括秦姝和鐘斯琰。
是的，包括秦姝。
她想這一切很可能都會被她永遠地拋棄，再也、再也不會見面，再也不會有以後。
所以，趁現在，大家還在一起，還沒有分開，高考也還沒有到來，珍惜這片刻的相處。
只有不到一個半月，不到四十天。
高考當然重要，但再也不會擁有的友情，或許也很重要。
就，暫且讓友情在這片刻占據上風。
-
鐘斯琰的樂隊叫sunshine，是讀初一時就跟幾個好友一起組建的，這些年成員換了幾波，但核心的那幾個始終都在。
當年蘇彌的哥哥蘇禮出國前也是樂隊的成員之一，不過這幾年他不在，一直是範牧嶼負責他的樂隊位置。
這兩年sunshine樂隊很少有演出，是因為鐘斯琰把重心放在了別的地方。
沒有他組局，隊裏其他人也組不起來，都覺得沒意思，所以樂隊基地一直荒廢著。
夏添按照秦姝給的時間和地點趕到那兒，是個挺有藝術氣息的地方，工業風的裝修風格，像是廢棄的廠房改的。
剛下車就聽見裏面架子鼓敲得很響，還有人說說笑笑，鋼琴歡快的旋律響過一遍，她看見敞開的大門。
沿著大門方向走過去，那幾個好友都在，秦姝正拿著架子鼓的鼓槌想要追打潘明武，鐘斯琰在調整他的吉他。
天氣漸熱，他穿著件很寬松的黑色T恤，隨意地倚靠在一張寬大的木桌邊，包裹在長褲裏的雙腿隨意彎曲支在地面，很是修長有型。
夏添立在門口，室內那麽多人，她卻一眼就被他吸引。
看見他的一瞬間，仿佛就只能看見他。
他身上好似有某種神奇的魔力，像所有的聚光燈都打在他身上，明明他什麽也沒做，就讓人移不開眼。
雖然早知鐘斯琰多才多藝幾乎無所不能，但是看他這麽輕松自在地擺弄樂器，夏添還是覺得他的優秀就是令人永遠都發掘不完。
室內音樂聲和說笑聲都很響，夏添並沒有出聲，只是安靜地立在那兒，鐘斯琰卻若有所感地擡頭看過來。
就在那麽默契的一瞬間，室內一切聲音都瞬間停止，所有人都一同朝門口看過來。
“夏添！”
秦姝率先打破沈默，笑著跑過來拉她。
“怎麽到了也不進來呀，傻站在門口做什麽，我們都在等你呢，主唱不到，這樂隊都是散的。”
夏添被她拉著跑到大家跟前匯合，仍有些沒太明白：“主唱？是在說我麽？”
眾人異口同聲：“當然啊！”
夏添有些懵，被秦姝塞了麥克風在手裏。
“好了，現在由你來決定，你想唱什麽歌，我們給你伴奏！”
夏添握著麥克風，在大家期待帶笑的眼神裏，下意識看向鐘斯琰，試圖尋求答案。
鐘斯琰眉心微挑，給出一樣的回答：“說吧，主唱大人，想唱什麽？”
夏添瞪大眼，又懷疑自己在做夢。
臨近高考，這段時間壓力太大，她時常覺得自己精神恍惚，現在也是如此，一切來得突然，也不太真實。
然而大家的反應告訴她，一切都是真的。
雲裏霧裏之下，夏添被大家起哄著唱了兩首，都是挺熱挺流行的歌，伴奏也很簡單。
幾首歌下來，幾人配合得越來越默契，伴奏和歌聲裏都充滿了熱情洋溢的青春氣息。
雖然夏添是臨時加入的，但歌聲動聽，大家也都願意配合她，所以整體很和諧。
鐘斯琰彈了一曲吉他，後來又換了架子鼓和貝斯，看著像是什麽樂器都會。
除他之外，大家也都一樣，樂器都是換著玩，都很多才多藝。
夏添不會樂器，任何一種都不會。
她時常羨慕別人多才多藝，卻也只能羨慕。
但還好，她唱歌似乎還可以，雖然這可能也並不算上什麽才藝。
她也沒學過唱歌，只是幸運地擁有天賜的好嗓音，聽得多了也就慢慢會唱，且唱得還不錯，得以在這樣的場合不至於束手無策。
幾人在樂隊工作室待了一整個上午，按照之前的計劃，今天一天都會在這兒練習曲目。
臨近午飯時，夏添去了趟洗手間，出來正好碰上鐘斯琰也在洗手池洗手。
“是報了節目嗎？”
夏添湊近，低頭洗手，終於問出憋了一上午的問題。
她早想這麽問，畢竟認識這麽久，還從沒見他們來這兒玩過，突然這麽認真，恰好又臨近五四青年節文藝晚會。
除了這答案，就只有突然興起。
夏添更傾向於第一種答案。
鐘斯琰撩起眼皮在鏡子裏看了眼她。
“嗯，報了。”
果然。
意料之中的答案。
夏添抽了紙擦手，繼續追問：“那叫我過來，是因為——”
“缺個主唱，拉你湊數。”
“……？”夏添偏頭看他，“你不可以嗎？你唱歌也很好聽，沒必要——”
“有必要啊。”鐘斯琰關掉水龍頭，朝她彈了彈手上的水，“我嫌累。”
“……”
夏添擦了擦臉上被他彈過來的水，一時間有些無語：“我沒報節目。”
“團隊節目，能加你名字。”
“你怎麽確定我就想？”
“不是說了麽，是拉你來湊數，不是因為你想不想，你想不想也得去。”
“……你有點霸道。”
“哦，這不是，為了你好朋友著想。”
“秦姝？”
“不然呢？她興致勃勃地要表演節目，非要拉著潘明武一起，潘明武那狗東西又非要拉上我，偏偏葛錚最近有事兒，只能我頂上他的位置，順便拉上你來頂替我的位置。你要是不來，你好朋友秦姝這節目不就垮了？”
好充足的理由，夏添無法拒絕。
“可我沒系統地練過。”
“今天下午再練練配合就行，其他的不用你操心，把你的歌唱好，別的都會配合你。”
夏添本想再說些什麽，想想到了這份上再說好像顯得有些矯情，只好點頭答應。
“我會盡力的，但最終效果如果不盡人意，希望大家別怪我。”
“在你心裏，他們就是這樣的人？”
“不是。”夏添一本正經地否認，“大家脾氣都很好，不會怪我。”
“所以你這意思？”
“我是擔心你。”
鐘斯琰：“？”
夏添想要委婉一點：“我不知道為什麽，可能是壓力太大，總感覺你這學期脾氣都不太好，時常生氣，陰晴不定——”
“夠了。”鐘斯琰輕嗤了聲，“在你眼裏我就是這樣的人？你白眼兒狼？”
“你看，你又生氣。”
“……？”
鐘斯琰氣笑了：“行，你好好唱，拿倒數第一名我也不怪你，可以了？”
“我會好好唱的。”
“嗯。”
鐘斯琰轉身，喉嚨裏逸出聲笑：“說我陰晴不定，那我這話也可以隨時反悔？”
“……”
“小白眼兒狼。”
-
這次節目表演總共就五人。
秦姝是sunshine樂隊的編外人員，頂替的是朱志剛的位置，畢竟是南塔一中的節目，朱志剛畢竟是外校人員，時間上也沒空過來。
除此之外，這次節目的組成人員還有潘明武、範牧嶼、鐘斯琰、夏添。
幾人又練了一下午，配合已經相當默契，吃過晚飯再商量了下表演的事就散場回家。
鐘斯琰仍舊如同往常一樣送夏添回去，打的同一輛車，一路上安靜著沒說什麽話。
直至下車分開，出租車駛出澄水巷。
鐘斯琰低頭在手機上打字。
片刻後，夏添剛走到門口，手機振動。
是鐘斯琰發來的微信消息——
ZSY：【不必羨慕別人多才多藝，每顆星星都有屬於自己的光彩。】
ZSY：【你也不例外。】
夏添怔住，鼻頭忽地一酸。
記憶倒退回去年冬天元旦晚會那個夜晚。
“在這兒發什麽呆？”
“我在想，什麽時候我也可以像她們這樣這麽多才多藝閃閃發光就好了。”
-
五四青年節文藝晚會定在五月四號那天。
南塔一中向來在學習方面講究勞逸結合，不會太亂克扣學生的假期時間。
原本按照統一的放假規定，上周六周日都要因為放五一假期調休上課，但因為這周六的晚會，學校把放假時間做了調整。
上周六周日其他學校的學生都在為了五一假期調上課的時候，南塔一中照舊放假。
高一高二學生加起來連放了五天，高三學生則連放了四天，即便這周六其他學校都在放假，學生們也沒有任何怨言。
更何況，今天只用上一個白天的課，晚上看晚會，明天周日正常放假。
確實沒什麽好抱怨的。
再者，中學的校園生活統共也沒多少消遣，大大小小的活動就是枯燥無味的學習中位數不多值得讓人期待的調劑。
所以這晚會沒讓人覺得厭煩，反而讓人十足期待。
周六下午，大家就早就沒多少心思上課，老師在課堂上頻頻維持秩序也是徒勞無功。
換作往常鐵定是要發火的，但對於只有一個月就要高考的高三學生，老師們都會默契地保留多於往常的寬容。
到後來，幹脆提前半節課就結束了下午的課程，讓大家自由活動。
大家尖叫起哄歡呼著湧出教室，一路跑過長長的教學樓走廊，引得其他班級的學生投來羨慕的眼光。
像蝴蝶在大洋彼岸煽動翅膀引發一場海嘯，高三十九班提前半節課放學，引得其他班級的學生也紛紛躁動起來，鬧得課堂上不可開交。
一眾老師又吼又哄，各種嚴肅板著臉施壓又好聲好語相勸都沒有絲毫作用。
到最後，幹脆也都相繼結束課程。
就這麽在高三十九班的帶動下，全校都提前結束了下午的課程，整個學校都熱鬧起來。
校門外的小吃攤攤販們還沒準備好，就看見一大群學生們湧了出來，手忙腳亂地開火。
夏添跟著鐘斯琰幾人一同去做最後的排練，葛錚買了晚飯回來，幾人匆匆吃過又繼續。
往常其實並沒有這麽緊張認真，但夏添和秦姝是第一次加進“sunshine”樂隊登臺演出，是鐘斯琰特地讓加練的。
他倒也不是對別人有多麽吹毛求疵，只是見夏添有些緊張，所以加練，好讓她多些底氣。
夏添確實也怕自己拖大家後腿，雖然她只需要唱歌就好，並不需要做太多的表演，卻也還是會害怕跟大家配合不好。
當然，她完全是多慮。
除了秦姝是臨時加進來的，鐘斯琰潘明武跟範牧嶼這麽些年打配合走過來，早已有了無法言說的默契，可以隨時做出調整。
所有人都會隨她的節奏調整，與她打出絕佳的配合，包括臨時加進來的秦姝。
世上總有許多雙向奔赴，朋友間的奔赴自然也是其中一種。
無需多言，都會默契地為對方考慮。
與四個多月前的那臺元旦迎新晚會一樣，這次的五四青年節文藝晚會也氣氛熱烈。
藝術廳的音響早在下午還沒放學就開了起來，各種充滿動感節奏的音樂立體環繞地回蕩著，聽得大家都跟著激動起來。
sunshine樂隊的節目被排在最後壓軸，節目單一出來，就引起校內貼吧上不少討論。
2013年時，百度貼吧還是當下比較火的社交平臺，每個學校的學校貼吧都會有人討論各種各樣的校園八卦。
秦姝就是經常潛水其中，因此才能迅速獲取第一手八卦消息，再傳給夏添。
夏添不怎麽玩手機，甚至從前也不知道有這個社交平臺的存在，並不知道從節目單出來後自己就已經成為大家熱烈討論的對象。
第一次被這麽討論，還是去年剛轉學過來那會兒，高三的學生無聊，在貼吧裏討論她這個漂亮的轉學生。
第二次被這麽討論，是每天早上跟鐘斯琰同乘一輛公交車到學校的那段時間。
因為當時倆人看上去走得很近，大家無聊之下猜測他們是不是有什麽不一般的關系。
第三次被這麽討論，是拍攝完旭光眼鏡宣傳片以後，宣傳片開始在眼鏡店外的廣告投屏上循環播放。
那會兒大家看見後，紛紛猜測她是不是要出道進娛樂圈，還開玩笑說要提前找她簽名。
這些夏添也略有耳聞，都是秦姝在貼吧裏看見後以開玩笑的方式跟她講的，她聽完也就忘了，並沒怎麽放在心上。
後來有許多新的八卦出現，加之高一的學生漸漸在地盤上混熟，開始各種冒頭，而她又很低調，關於她的討論也就慢慢少了。
這次五四青年節文藝晚會的節目單一出來，“夏添”這個名字出現在節目單末尾，而且還是同鐘斯琰組建的sunshine樂隊一同出現，自然在校內貼吧上引起一陣不小的轟動。
sunshine樂隊從鐘斯琰初一那年組建起來以後就打出名氣，除了在校內參加活動之外，還會有一些商演活動。
鐘斯琰那會兒畢竟還小，相較於他的十七歲更多幾分躁動的少年意氣，挺喜歡那種耀眼的感覺，享受登臺演出接受大家註目的時刻。
除了一些商演之外，他還會帶領樂隊參加公益匯演，為各種公益活動募集不少收益。
包括商演的收益，除了分給樂隊成員，他自己的那部分，也是分毫不剩地全都捐出去。
南塔市多少中小學，包括各所大學，都對sunshine樂隊略有耳聞，就是因為他的舉動。
上了高中以後，除了高一還有熱情參加當年元旦晚會的演出，高二一整年鐘斯琰都懶得再組織樂隊參與任何活動。
那年的元旦晚會，挺多人來勸他出個節目，都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絕。
包括去年，有個關系跟他挺不錯的高二學弟，負責組織元旦晚會，試著來邀請他，也被他以高三學習忙沒時間而拒絕。
學弟挺能理解，也沒勉強。
這次的五四青年節文藝晚會和去年的元旦迎新晚會一樣不用強制高三年級出節目，況且只有一個月就要高考，負責籌辦這次晚會的學弟學妹們沒有一個敢來打擾他。
卻萬萬沒想到，節目報上去，節目單一出來，sunshine樂隊的名字乍然出現。
“我靠！”學生會副主席，也就是那個跟鐘斯琰關系還不錯的學弟沒忍住爆了句粗，“我沒看錯吧，這不是我斯琰哥麽？”
其他幾個在旁邊忙的學生會成員紛紛湊過來看：“是嗎？高三十九班的鐘斯琰學長？”
“廢話，除了他還能有誰！”
“真的假的，這不是都馬上高考了，斯琰學長還有節目？去年元旦那會兒你不是還去邀請他了，他說高三學習忙不來的麽？”
“我咋知道，他當時確實那麽拒絕我的，但這次他確實也報了節目，看——”
男生指著電腦上的節目單給幾人看。
“鐘斯琰，夏添，秦姝，潘明武，範牧嶼，不就是麽，他帶著他隱退的sunshine樂隊又殺回來了。”
“我靠！真的哎！”
幾人看清節目名單，一同感嘆起來，又開始商量節目的排序問題。
“開場表演和壓軸節目選一個位置給他們吧，我個人建議是安排他們壓軸，這樣才能拉高大家的期待值看到最後。”
“我同意！至於開場表演，也需要一些能調動情緒和氣氛的，高一七班那個街舞應該還行，我跟他們還挺熟的。”
“行，我沒意見，至於其他節目，要麽讓他們抽簽決定？或者咱們自己直接給排了？”
“都行，反正咱們幾個也不是第一次辦晚會，去年那元旦晚會辦得也還行，這次有sunshine樂隊的表演收尾，更不會有什麽問題，大家開幹吧，場地布置什麽的上上心。”
幾個主要負責的學生會幹部感嘆完就分配了各自的任務忙開了，節目順序排好發了節目單下去，立刻引起其他學生的討論。
作為學校的風雲人物，向來是承受流言蜚語的同時，也會享受大家的仰慕。
雖然除了高一那一年鐘斯琰後面都挺低調，但耐不住他雖然不在江湖，江湖卻仍有他的傳說。
傳說時常以各種各樣的版本出現並流傳於各種各樣的貼吧帖子裏，添油加醋後的版本就像是被各種潤色後的神話傳說。
不識他人，卻認得他的名字。
這場晚會，因為他和他帶領的sunshine樂隊而讓大家期待值拉滿。
現在的高一高二年級的學生都不曾有機會親眼目睹鐘斯琰曾經的耀眼風采，只是在各種版本的傳說故事裏聽聞他光輝的曾經。
如今終於可以親眼看見他的表演，又是自帶讓人無限遐想的“風雲學長”的身份，熱烈的討論已經從文字圖片形式的貼吧帖子轉變成現實世界中學生間的口口相傳。
排練結束晚會開場前的間隙，夏添去洗手間打算洗個臉降降溫，就聽見洗手間裏幾個學妹的討論中冒出她熟悉的名字——
“我可太期待了，斯琰學長打架子鼓哎！一定帥呆了酷斃了！”
“嘖，你叫得也太親熱了吧？”另一個女生捏著嗓子學著她的聲音叫，“斯琰學長……哎呀，人家認識你嗎，就這麽叫。”
“你閉嘴！”女生嬌羞，“那不是大家都這麽叫嗎，都叫斯琰學長的，我好像聽說她們同年級的女生，都是叫斯琰同學的！”
“我也有聽說，都是叫他後兩個字的，這樣好親密哎，斯琰學長，哎呀不行不行，我怎麽感覺這麽叫出來好害羞！”
“哈哈哈哈誰說不是！叫得像認識他跟他很熟一樣，叫完心跳變得好快！”
“是真的！之前在學校裏偶遇，我還叫了他一聲斯琰學長，不過我聲音很小，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但他看了我一眼，我天啊！真的太帥了！”
……
夏添默默地聽著小學妹們犯花癡，洗完臉洗完手，從幾人身旁穿過離開。
身後響起幾人小聲的驚呼：“哎？！那不是……”
“夏添學姐？”
“好像真的是她！我有看到過那個視頻！”
“就是那個眼鏡店宣傳片？”
“對啊。”
“我也看見了，天啊，怎麽本人比視頻還要漂亮，而且好像還是素顏啊！”
“就是就是，皮膚好好，好白啊！”
“臉也好小，腿也好細好長，怎麽校服穿在她身上那麽好看！”
……
晚會的表演需要帶妝上場，為了更好地呈現節目效果，晚會主負責人，也就是學生會主席，當初做晚會預算時就把這一部分算了進去，特意申請了這部分資金支出，從校外請了專人來給大家化妝。
前臺晚會已經開場，主持人做完開場介紹之後動感的音樂立刻響了起來，高一七班的街舞表演作為開場秀在此時登場。
後臺也是一片繁忙，專業的化妝人員和一些化妝技術不錯的高一高二的女生們正在忙著給排在後面要上臺表演的男生女生化妝。
部分沒化過妝的男生們別扭得叫嚷著不要把粉打太厚，女生們叫他們別指手畫腳，吵吵嚷嚷的很是熱鬧。
因為sunshine樂隊的節目被排在最後面壓軸，所以夏添幾人不用現在就急著去化妝，可以先在臺下看其他班級的節目表演。
也許是高考臨近，作為主持人的學弟學妹們在臺上介紹節目的銜接間隙，偶爾還會有一些抒情的發言，送上一些美好的祝福給高三。
夏添心裏難免會有些感觸，但卻顧不上太過深想，被秦姝急忙拉著要去後臺。
“好了好了，咱們可以去化妝了。”
為了更好地呈現這場表演，幾人連服裝也是特意準備的。原本班長有詢問過需不需要班費支出，畢竟也算是為班級出節目。
鐘斯琰沒要。
班費這種東西，碰了就一定會有人心裏多想，更何況這次的表演他的初心不是為了班級，所以就更不會動班裏的東西。
“我來準備就行。”
五一收假那天下午，他就帶著幾人去選了表演需要穿的衣服。夏添選了條寬肩吊帶的白色連衣裙，裙擺到膝蓋上方一點點。
潘明武秦姝跟範牧嶼都選了比較搖滾嘻哈風格的服飾，鐘斯琰則只搭了一件慵懶風的寬松白襯衫和黑色長褲。
他今天的位置是架子鼓鼓手，夏添是主唱，秦姝彈電吉他，潘明武是貝斯手，範牧嶼則是鍵盤手。
五人在後臺依次坐下，專業的化妝人員拿著化妝工具詢問了幾人的表演節目，得知是樂隊表演後，選擇了適配的妝容。
夏添坐在鐘斯琰的右手邊，化妝師彎腰替她上底妝時忍不住感嘆：“雖然年輕一些皮膚都會相應好一點，但你皮膚是真的太好了，是不是從來都沒化過妝？太細膩了！”
“嗯，我沒什麽時間，也不太會。”
“你不化妝都已經好漂亮了！”
夏添有些害羞地牽了牽唇角：“謝謝。”
鐘斯琰從鏡子裏瞥她，化妝師給她上了一層很薄的底妝，十分自然通透，漂亮精致的五官在燈光下有些晃眼。
像是察覺到他的註視，鏡子裏的夏添與鏡子裏他的視線相對，目露疑惑。
鐘斯琰無聲地挑了下眉，看著她不言語，安靜對視片刻，她就默默地先移開視線。
這就害羞了。
鐘斯琰唇角微勾，沒再看她。
-
晚會不知不覺進行到尾聲，臺下觀眾的興致卻絲毫不減，都在期待著壓軸表演。
距離登臺還有兩個節目，夏添在後臺候場，默默回想著要註意的地方。
雖然已經練得很熟悉，配合也堪稱完美，但她還是不想有一點紕漏。
終於，前一個節目也登場。
鐘斯琰看了眼時間，拍了下手：“可以準備了，就像平常練習那樣，放輕松。”
夏添一聽他拍掌，心都跟著抖了下。
手不由自主地悄悄握緊又松開，輕輕呼出口氣，一擡頭，對上鐘斯琰靜默望她的雙眼。
那雙尋常總幽深的眼，此刻看起來漆黑的眼珠裏透露出些許很顯而易見的安撫。
他伸出右手，虛握成拳，擡了擡下巴：“手。”
夏添不明所以地伸出手，手心攤開，他的那只手懸在上空，在她掌心放了顆糖。
淡粉色，西瓜味。
夏添看了眼，收回手，又擡眼看他。
“嚼了吃。”他說，“不是很甜。”
說完便走開去擺弄他的架子鼓。
夏添撕開糖紙，裏面是一顆圓球形的淡粉色小糖，餵進嘴裏，清甜的西瓜味散開，瞬間溢滿整個口腔，穿梭在每一處縫隙。
所有緊繃的神經在這一刻完全放松，她閉了閉眼，按照鐘斯琰說的，嚼碎了這顆糖。
細小的脆裂的聲音，破壞的感覺，像親自擊碎了所懼怕的壓力。
好像忽然間，真的不再緊張。
這一刻，她也說不清，到底是她最愛的西瓜味，還是別的什麽，安撫了她不安的內心。
-
時間飛逝，上一個節目結束，幕布合上，主持人登臺做著總結陳詞，工作人員在幫忙搬樂器上臺。
夏添跟著大家一起從後臺過去，穿過那道窄門，不知道被誰在昏暗中輕輕捏了一下手。
手指肌膚手軟，力道不重，卻很踏實。
清冽的柚子味，轉瞬即逝。
“在晚會結將結束的時刻，我們還有節目送上。相信大家都對sunshine樂隊有所耳聞，這支成立於六年前的樂隊，由我們學校高三十九班的鐘斯琰學長組建。”
“sunshine樂隊這幾年來一直致力於各種公益匯演，為各種大大小小的公益事業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廣受好評。”
“今天，我們很榮幸地邀請到了sunshine樂隊，來為大家獻上今晚最後一場表演，由高三年級的鐘斯琰、夏添、秦姝、潘明武、範牧嶼幾位學長學姐帶來的李玖哲的《夏天》，大家掌聲歡迎！”
臺下掌聲如同雷鳴，還伴有大量捧場的尖叫和吶喊，將氣氛炒得火熱。
主持人從臺上下來，隱沒進昏暗角落，隨著音樂前奏聲響起，紅色幕布緩緩向兩邊散開。
聚光燈一瞬間從天花板頂上灑落，聚焦在舞臺上，光柱如同林間晨曦，將或坐或站的幾人一同籠罩。
夏添坐在高腳凳上，內心默默隨著音樂節奏打著節拍。
臺下眾人目光在這一瞬間齊齊投射過來，她在即將緊張的一瞬間想起那顆西瓜味的糖。
除此之外，也想起上臺時穿過那道窄門被人輕輕捏的那一下手，一閃而過的柚子味。
那些投射過來的目光瞬間失去了讓她緊張的力量，她內心寧靜，頭腦清晰。
在應當進節奏開口的一瞬間，如同這幾天每一次的練習那樣，時間精準地開了口。
清悅的嗓音，帶著穿透人心的力量。
鐘斯琰的架子鼓就在她左側後方，一旁支了個麥克風，開頭的前幾句，每到尾聲，他都會輕輕地為她和聲。
夏添聽見了。
這是以往的排練中沒有的，他的聲音那麽低那麽小，甘願淪為她聲音的配角。
溫柔到令人心尖發顫。
她不是一個人在唱，有他在陪。
前幾句過後，她漸入佳境，步入正軌，沒有舞臺經驗的她，也可以自如地肆意歌唱。
鐘斯琰的輕柔和聲退出麥克風，舞臺上的歌聲全部都屬於她，舞臺下捧場的尖叫做了她此刻的最佳和聲。
夏添下了高腳凳，揮舞著手與臺下有了一些簡單的互動，自信的光彩出現在她化完妝多了幾分明艷的臉上，每分每秒都十足動人。
臺上五個人都配了麥克風，但並沒有隨意加入合唱，而是用心地演奏自己的樂器。
秦姝的電吉他，潘明武的貝斯，範牧嶼的鍵盤，鐘斯琰的架子鼓。
五個人的表演，卻都甘願讓她當主角。
夏添逐漸找到感覺，回憶起排練的場景，側身回眸，與幾人眼神笑容互動。
幾人也十分配合，身體律動與樂器的聲音融為一體，潘明武和秦姝甚至很耍寶地圍繞著她轉圈圈，誇張地上半身後仰彈奏。
夏添笑彎了眼，下意識去尋找鐘斯琰。
鐘斯琰一身寬松白襯衫穿出幾分隨性慵懶，揮舞著鼓槌，在指尖挽花，又落向鼓面。
瀟灑、肆意、帥氣迷人。
他在昏暗的一隅擡眼，與她隔空對視。
四目相對的瞬間，夏添只覺像被什麽燙了一下，心口直發熱，而後移開眼。
歌聲到了熱烈高潮的尾聲部分，幾人的麥克風一同響起來，與她大聲合唱。
臺下尖叫一陣賽過一陣，晚會氣氛徹底燃爆。
像有什麽在心口滌蕩，最後的尾音落下，那股熱烈的情緒仍來來回回地在胸腔裏碰撞。
夏添恍惚間感覺到有什麽好耀眼。
那好像是她的十七歲。
在即將到來的夏天。
從前以為不會擁有的，卻在此刻擁有了。
有人告訴她，她也可以閃閃發光。
不必羨慕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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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七剛過, 年味還濃，南塔一中高三年級就返校開學。
q群裏大家都在各種抱怨，只有夏添暗自慶幸, 松了口氣, 靈魂身心都得到解脫。
家裏的氛圍越來越窒息，林媛整日裏逮著機會就給她洗腦, 說來說去無非也就是——
女生再努力再優秀最後也是要嫁人的, 還不如趁著年輕漂亮有優勢早點找個如意郎君嫁了，好好在家相夫教子。
越往後年紀越大, 就算再優秀也不如人家年輕小姑娘有市場, 白白錯失良機。
那些話林媛說過不止一遍，翻來覆去隨機組合又是一輪新的說辭，實則是換湯不換藥。
不僅貶低女性努力的意義, 也直接抹滅女性為之奮鬥的未來存在的意義。
在她的世界裏，女性只能依附男性, 只是男性的附屬品，一切都要靠男性。
即便再優秀，也不如找個好男人強。
評判一個女性成功與否, 與她所找的男人如何有關, 男人強則女人有本事, 男人弱則女性是失敗的女性。
她本質就是這樣的, 當初找夏成剛也是因為夏成剛長得好, 而且也是她所能接觸到的最優秀的人，且很吃她的手段。
如今眼看夏添要高中畢業上大學，挺怕這麽大個姑娘, 長這麽漂亮到時候在大學跟外地人談戀愛跟別人跑了，不能為家裏做貢獻。
坦白講其實她也可以不對夏添好言好語好臉色, 可到底習慣了在人前裝樣子，又想著以後把她留在附近嫁個有錢男人回饋家裏。
再怎麽講也養了她一段時間，林媛不是白做生意的大善人，當然一切都帶著目的。
如果沒有好處，她不會去做。
夏添天天在家被她念得耳朵快起繭子，嚴重的時候甚至會有惡心嘔吐的感覺。
也曾反抗過一次，並不算激烈，林媛話裏隱隱帶了威脅，像是隨時要趕她走。
趕她走，夏添知道，這很容易。
雖然國家法律規定，十八歲之前父母必須盡撫養之責，但如果夏成剛和林媛不遵守法律規定要把她趕出去，她也束手無策。
夏添習慣寄人籬下，也知道寄人籬下的生存規則，默默忍下，任由林媛說什麽，只當左耳進右耳出，不再反駁。
所幸這寒假很短，短到大家都在抱怨，她卻每天都無比盼望它的結束。
甚至開學前一天晚上，為此興奮得半夜都無法入眠，也看不進書，寫不進題，抱著手機無聊地翻鐘斯琰的朋友圈。
鐘斯琰不是那種大事小事全都發朋友圈的人，但也不會一年到頭發不了一條動態。
從他註冊微信到現在，發的動態也有幾十條，夏添從頭到尾慢慢翻過。
不知道為什麽，也許是夜晚太安靜，安靜到人容易思維擴散，也或許是因為他的動態確實很吸引人。
總之，越往後看，就越覺得他這人實在有魅力，很容易被吸引。
不知不覺間，她看完他每一條動態，甚至忘記時間，也忘記任何事，滿腦子都是認識他以後的一幕幕往事浮現。
忘記是從什麽時候起，或者是從哪個瞬間開始轉變，她察覺到他在自己心中有一些特別。
這種特別難以言喻。
像是很好的朋友，可又不完全像是朋友帶給自己的感覺，想起他的時候，內心會有一種在認識他以前從未有過的感覺。
有時候會因為他覺得矛盾糾結，可細細體會，又好像有一絲絲很不明顯的愉悅。
想起他的時候，會不知覺唇角微翹。
夏添不明白這是什麽感覺，反應過來自己唇角微翹時，又會輕蹙眉心有些苦惱。
這種感覺無關學習，因此讓她覺得想這種事是浪費時間的，所以有些煩躁地把手機塞到枕頭下，仰躺著看著黑暗裏的天花板呼出口氣。
迷迷糊糊半夢半醒，連夢裏也是他。
恍惚間是去年感冒發高燒那一次，她平常不是太脆弱的人，夢裏那次不知怎的感覺有他在身邊就特別脆弱。
夢裏她恍惚間睜開眼，看見鐘斯琰立在她的病床前，身影是虛無的，卻又近在眼前。
而他看著她，眼神極度溫柔，就像是——
喜歡她。
奇怪。
夏添在夢裏想，怎麽突然間有了上帝視角，好像連鐘斯琰想什麽都知道。
而後被一陣鬧鐘吵醒，夏添嚇得翻身坐起，腦子裏有一瞬間是懵的。
完全不懂為什麽會做這樣的夢，仿佛去年那次感冒發燒還有別的平行世界。
這個奇怪的夢令夏添嚇了一跳，迅速爬起來去洗了個冷水臉，腦子才慢慢冷靜下來。
所幸高三學習任務繁重，她很快將這種不太強烈也不太明顯的感覺拋諸腦後。
但奇怪的是，鐘斯琰變得和從前好像有些不太一樣——
夏添仔細想了想他的這種轉變。
真要生動形象地描述，大概是，他這樣真的還挺像一只隨時都在開屏的花孔雀。
她當然沒空時時刻刻都註意他在幹什麽又是什麽樣子，只是偶爾課間休息，或者校內偶遇，很巧合地又坐到同一輛車。
每當這樣，她就仿佛看見他身後有很漂亮的孔雀羽毛開成一把大大的扇子。
這讓她時常懷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壓力太大，因此產生幻覺。
否則的話，人怎麽會長孔雀尾巴。
當然他的改變不止於此。
在與她的相處中，他漸漸變得越來越不見外，對她越來越霸道，有時甚至會替她做一些不太重要的決定。
而且，他還會莫名其妙地就不太高興。
她不太懂他為什麽不高興，只能盡量讓自己不要惹他，不要火上澆油。
他常常會因此更生氣，而後慢慢地好像又自己好了，戳戳她胳膊，嗓音總是很懶的。
“夏雙喜，你牛。”
“夏雙喜，你好樣的。”
“可以，夏雙喜，服了你。”
夏添總是覺得很莫名，因為她覺得自己好像其實也並沒有做什麽事，無非就是好好學習，然後盡量不理他。
難道這讓他覺得她很酷麽？
-
年前那場高三年級全省第一次模擬統考的成績在開學後半個月終於出了成績。
拿到成績單之前夏添有些忐忑，看見成績單以後倒是淡定了點兒。
之前那些努力都沒有白費，這場難到她筋疲力盡考完就大睡一場的考試，居然意外地在年級排名裏還前進了好幾名。
試卷早已在成績出來之前就覆印後每人分發一份評講完畢，成績出來以後考試也就成為過去，未來才是最重要的。
因此，夏添並沒有為這一點進步感到驕傲。
距離高考只剩下不到三個月時間時，全省第二次模擬統考也如期而至。
有了第一次模擬統考的經驗，這次考試難度也沒第一次統考大，夏添感受良好。
轉眼進入四月份，天氣漸暖，草長鶯飛萬花開遍，外面的世界一片春光明媚的景象。
然而即將迎來高考的高三年級早已陷入緊張的學習氛圍中，即便對外面的花花世界心生躁動，也只能努力壓下去。
全省最後一次模擬統考定在四月下旬。
越是臨近高考，人心就仿佛越像充氣的氣球，不停充氣，不停膨脹，隨時都要爆.炸。
天氣漸漸熱起來，教室裏的風扇整日“嗡嗡嗡”地轉動著，卻減輕不了內心的焦慮。
鐘斯琰不知道從哪兒搞來兩個小風扇，擺在桌上，也可以拿在手裏。
潘明武瞧著新奇又好用，搶走一個，借花獻佛地送給秦姝，只給他留下一個。
鐘斯琰順手把那個塞給夏添，夏添挺喜歡，但無功不受祿，更何況他最近脾氣好像不太穩定，經常莫名其妙地就生氣，她沒敢要。
“不用了，謝謝。”
她這麽說，鐘斯琰一聽，不知道哪股氣又不順了，非要塞給她，霸道得很。
“你讓我跟秦姝用情侶款？”
哦，所以他是怕被誤會跟秦姝關系非同尋常，所以才一定要塞給她。
夏添想想，收下了，順便送他一長串喜歡吃的西瓜味棒棒糖，當做回禮。
那小風扇確實很好用，風不算很大，吹著像是自然風，極其溫柔，而且攜帶方便，每天她都拿回家，怕被別人偷走。
真當個寶貝守著。
鐘斯琰對她這態度挺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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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全省最後一次模擬統考結束，四月也就此結束。
傳說中三次全省模擬統考中最簡單的一次就是這最後一次，夏添確實感覺到了試卷的簡單程度，比她從前做的每一套模擬試卷都要簡單。
那種簡單，甚至會讓人有些不太敢相信，總疑心自己是不是哪裏看漏了什麽，或者又把問題想得太簡單？
明明是給人信心的考試，卻叫她考完後反而變得疑心病加重，心裏七上八下。
五月上旬學校安排了場五四青年節文藝晚會，時間定在五一假期收假後。
原本按照往年的安排，學校會給高三年級安排一場趣味運動會放松身心，但今年因為有五四青年節文藝晚會，趣味運動會就此取消。
這場晚會高三年級也可以參加，但對節目表演沒有強制要求，只需要舒服地當觀眾。
四月初的時候班裏的文娛委員就在問有沒有人報節目，夏添當時聽見但沒放在心上。
這些年學校裏大大小小晚會有很多，她自認沒有任何才藝，所以從未報過節目。
四月底模擬統考結束，正好放五一假。
夏添本想趁此機會覆盤一下這次模擬統考，再整理一下接下來的覆習計劃，卻收到秦姝邀請她去鐘斯琰樂隊玩的微信消息。
“樂隊？”夏添驚訝，記憶裏好像並沒有聽說鐘斯琰有個樂隊，“他組的嗎？”
“對呀，你沒聽他講過嗎，他小學那會兒就開始玩，一開始是跟高年級的玩，後來上了初中，就自己組建了樂隊。”
“這麽厲害啊。”
“他什麽不厲害？就潘明武那個小廢物，跟他一起玩久了，被他帶著在樂隊裏都混了個貝斯手的位置，彈得還挺像樣。”
夏添沒有第一時間答應或是拒絕。
她在猶豫，這猶豫並不短暫，以至於晚上才給了秦姝答覆：“好，時間地點發我一下吧，我會盡量過去的。”
這決定打破了夏添之前的假期安排，如果換作以前，也許她根本不會答應。
但那猶豫的幾個小時裏，她腦海裏閃過許多從前，這短短的半年裏，在南塔發生過的一切，都像一場美夢，虛幻易散。
即將高考，這裏的一切都會變成永久的回憶，她也不會再回來。
這些朋友，包括秦姝和鐘斯琰。
是的，包括秦姝。
她想這一切很可能都會被她永遠地拋棄，再也、再也不會見面，再也不會有以後。
所以，趁現在，大家還在一起，還沒有分開，高考也還沒有到來，珍惜這片刻的相處。
只有不到一個半月，不到四十天。
高考當然重要，但再也不會擁有的友情，或許也很重要。
就，暫且讓友情在這片刻占據上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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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斯琰的樂隊叫sunshine，是讀初一時就跟幾個好友一起組建的，這些年成員換了幾波，但核心的那幾個始終都在。
當年蘇彌的哥哥蘇禮出國前也是樂隊的成員之一，不過這幾年他不在，一直是範牧嶼負責他的樂隊位置。
這兩年sunshine樂隊很少有演出，是因為鐘斯琰把重心放在了別的地方。
沒有他組局，隊裏其他人也組不起來，都覺得沒意思，所以樂隊基地一直荒廢著。
夏添按照秦姝給的時間和地點趕到那兒，是個挺有藝術氣息的地方，工業風的裝修風格，像是廢棄的廠房改的。
剛下車就聽見裏面架子鼓敲得很響，還有人說說笑笑，鋼琴歡快的旋律響過一遍，她看見敞開的大門。
沿著大門方向走過去，那幾個好友都在，秦姝正拿著架子鼓的鼓槌想要追打潘明武，鐘斯琰在調整他的吉他。
天氣漸熱，他穿著件很寬松的黑色T恤，隨意地倚靠在一張寬大的木桌邊，包裹在長褲裏的雙腿隨意彎曲支在地面，很是修長有型。
夏添立在門口，室內那麽多人，她卻一眼就被他吸引。
看見他的一瞬間，仿佛就只能看見他。
他身上好似有某種神奇的魔力，像所有的聚光燈都打在他身上，明明他什麽也沒做，就讓人移不開眼。
雖然早知鐘斯琰多才多藝幾乎無所不能，但是看他這麽輕松自在地擺弄樂器，夏添還是覺得他的優秀就是令人永遠都發掘不完。
室內音樂聲和說笑聲都很響，夏添並沒有出聲，只是安靜地立在那兒，鐘斯琰卻若有所感地擡頭看過來。
就在那麽默契的一瞬間，室內一切聲音都瞬間停止，所有人都一同朝門口看過來。
“夏添！”
秦姝率先打破沈默，笑著跑過來拉她。
“怎麽到了也不進來呀，傻站在門口做什麽，我們都在等你呢，主唱不到，這樂隊都是散的。”
夏添被她拉著跑到大家跟前匯合，仍有些沒太明白：“主唱？是在說我麽？”
眾人異口同聲：“當然啊！”
夏添有些懵，被秦姝塞了麥克風在手裏。
“好了，現在由你來決定，你想唱什麽歌，我們給你伴奏！”
夏添握著麥克風，在大家期待帶笑的眼神裏，下意識看向鐘斯琰，試圖尋求答案。
鐘斯琰眉心微挑，給出一樣的回答：“說吧，主唱大人，想唱什麽？”
夏添瞪大眼，又懷疑自己在做夢。
臨近高考，這段時間壓力太大，她時常覺得自己精神恍惚，現在也是如此，一切來得突然，也不太真實。
然而大家的反應告訴她，一切都是真的。
雲裏霧裏之下，夏添被大家起哄著唱了兩首，都是挺熱挺流行的歌，伴奏也很簡單。
幾首歌下來，幾人配合得越來越默契，伴奏和歌聲裏都充滿了熱情洋溢的青春氣息。
雖然夏添是臨時加入的，但歌聲動聽，大家也都願意配合她，所以整體很和諧。
鐘斯琰彈了一曲吉他，後來又換了架子鼓和貝斯，看著像是什麽樂器都會。
除他之外，大家也都一樣，樂器都是換著玩，都很多才多藝。
夏添不會樂器，任何一種都不會。
她時常羨慕別人多才多藝，卻也只能羨慕。
但還好，她唱歌似乎還可以，雖然這可能也並不算上什麽才藝。
她也沒學過唱歌，只是幸運地擁有天賜的好嗓音，聽得多了也就慢慢會唱，且唱得還不錯，得以在這樣的場合不至於束手無策。
幾人在樂隊工作室待了一整個上午，按照之前的計劃，今天一天都會在這兒練習曲目。
臨近午飯時，夏添去了趟洗手間，出來正好碰上鐘斯琰也在洗手池洗手。
“是報了節目嗎？”
夏添湊近，低頭洗手，終於問出憋了一上午的問題。
她早想這麽問，畢竟認識這麽久，還從沒見他們來這兒玩過，突然這麽認真，恰好又臨近五四青年節文藝晚會。
除了這答案，就只有突然興起。
夏添更傾向於第一種答案。
鐘斯琰撩起眼皮在鏡子裏看了眼她。
“嗯，報了。”
果然。
意料之中的答案。
夏添抽了紙擦手，繼續追問：“那叫我過來，是因為——”
“缺個主唱，拉你湊數。”
“……？”夏添偏頭看他，“你不可以嗎？你唱歌也很好聽，沒必要——”
“有必要啊。”鐘斯琰關掉水龍頭，朝她彈了彈手上的水，“我嫌累。”
“……”
夏添擦了擦臉上被他彈過來的水，一時間有些無語：“我沒報節目。”
“團隊節目，能加你名字。”
“你怎麽確定我就想？”
“不是說了麽，是拉你來湊數，不是因為你想不想，你想不想也得去。”
“……你有點霸道。”
“哦，這不是，為了你好朋友著想。”
“秦姝？”
“不然呢？她興致勃勃地要表演節目，非要拉著潘明武一起，潘明武那狗東西又非要拉上我，偏偏葛錚最近有事兒，只能我頂上他的位置，順便拉上你來頂替我的位置。你要是不來，你好朋友秦姝這節目不就垮了？”
好充足的理由，夏添無法拒絕。
“可我沒系統地練過。”
“今天下午再練練配合就行，其他的不用你操心，把你的歌唱好，別的都會配合你。”
夏添本想再說些什麽，想想到了這份上再說好像顯得有些矯情，只好點頭答應。
“我會盡力的，但最終效果如果不盡人意，希望大家別怪我。”
“在你心裏，他們就是這樣的人？”
“不是。”夏添一本正經地否認，“大家脾氣都很好，不會怪我。”
“所以你這意思？”
“我是擔心你。”
鐘斯琰：“？”
夏添想要委婉一點：“我不知道為什麽，可能是壓力太大，總感覺你這學期脾氣都不太好，時常生氣，陰晴不定——”
“夠了。”鐘斯琰輕嗤了聲，“在你眼裏我就是這樣的人？你白眼兒狼？”
“你看，你又生氣。”
“……？”
鐘斯琰氣笑了：“行，你好好唱，拿倒數第一名我也不怪你，可以了？”
“我會好好唱的。”
“嗯。”
鐘斯琰轉身，喉嚨裏逸出聲笑：“說我陰晴不定，那我這話也可以隨時反悔？”
“……”
“小白眼兒狼。”
-
這次節目表演總共就五人。
秦姝是sunshine樂隊的編外人員，頂替的是朱志剛的位置，畢竟是南塔一中的節目，朱志剛畢竟是外校人員，時間上也沒空過來。
除此之外，這次節目的組成人員還有潘明武、範牧嶼、鐘斯琰、夏添。
幾人又練了一下午，配合已經相當默契，吃過晚飯再商量了下表演的事就散場回家。
鐘斯琰仍舊如同往常一樣送夏添回去，打的同一輛車，一路上安靜著沒說什麽話。
直至下車分開，出租車駛出澄水巷。
鐘斯琰低頭在手機上打字。
片刻後，夏添剛走到門口，手機振動。
是鐘斯琰發來的微信消息——
ZSY：【不必羨慕別人多才多藝，每顆星星都有屬於自己的光彩。】
ZSY：【你也不例外。】
夏添怔住，鼻頭忽地一酸。
記憶倒退回去年冬天元旦晚會那個夜晚。
“在這兒發什麽呆？”
“我在想，什麽時候我也可以像她們這樣這麽多才多藝閃閃發光就好了。”
-
五四青年節文藝晚會定在五月四號那天。
南塔一中向來在學習方面講究勞逸結合，不會太亂克扣學生的假期時間。
原本按照統一的放假規定，上周六周日都要因為放五一假期調休上課，但因為這周六的晚會，學校把放假時間做了調整。
上周六周日其他學校的學生都在為了五一假期調上課的時候，南塔一中照舊放假。
高一高二學生加起來連放了五天，高三學生則連放了四天，即便這周六其他學校都在放假，學生們也沒有任何怨言。
更何況，今天只用上一個白天的課，晚上看晚會，明天周日正常放假。
確實沒什麽好抱怨的。
再者，中學的校園生活統共也沒多少消遣，大大小小的活動就是枯燥無味的學習中位數不多值得讓人期待的調劑。
所以這晚會沒讓人覺得厭煩，反而讓人十足期待。
周六下午，大家就早就沒多少心思上課，老師在課堂上頻頻維持秩序也是徒勞無功。
換作往常鐵定是要發火的，但對於只有一個月就要高考的高三學生，老師們都會默契地保留多於往常的寬容。
到後來，幹脆提前半節課就結束了下午的課程，讓大家自由活動。
大家尖叫起哄歡呼著湧出教室，一路跑過長長的教學樓走廊，引得其他班級的學生投來羨慕的眼光。
像蝴蝶在大洋彼岸煽動翅膀引發一場海嘯，高三十九班提前半節課放學，引得其他班級的學生也紛紛躁動起來，鬧得課堂上不可開交。
一眾老師又吼又哄，各種嚴肅板著臉施壓又好聲好語相勸都沒有絲毫作用。
到最後，幹脆也都相繼結束課程。
就這麽在高三十九班的帶動下，全校都提前結束了下午的課程，整個學校都熱鬧起來。
校門外的小吃攤攤販們還沒準備好，就看見一大群學生們湧了出來，手忙腳亂地開火。
夏添跟著鐘斯琰幾人一同去做最後的排練，葛錚買了晚飯回來，幾人匆匆吃過又繼續。
往常其實並沒有這麽緊張認真，但夏添和秦姝是第一次加進“sunshine”樂隊登臺演出，是鐘斯琰特地讓加練的。
他倒也不是對別人有多麽吹毛求疵，只是見夏添有些緊張，所以加練，好讓她多些底氣。
夏添確實也怕自己拖大家後腿，雖然她只需要唱歌就好，並不需要做太多的表演，卻也還是會害怕跟大家配合不好。
當然，她完全是多慮。
除了秦姝是臨時加進來的，鐘斯琰潘明武跟範牧嶼這麽些年打配合走過來，早已有了無法言說的默契，可以隨時做出調整。
所有人都會隨她的節奏調整，與她打出絕佳的配合，包括臨時加進來的秦姝。
世上總有許多雙向奔赴，朋友間的奔赴自然也是其中一種。
無需多言，都會默契地為對方考慮。
與四個多月前的那臺元旦迎新晚會一樣，這次的五四青年節文藝晚會也氣氛熱烈。
藝術廳的音響早在下午還沒放學就開了起來，各種充滿動感節奏的音樂立體環繞地回蕩著，聽得大家都跟著激動起來。
sunshine樂隊的節目被排在最後壓軸，節目單一出來，就引起校內貼吧上不少討論。
2013年時，百度貼吧還是當下比較火的社交平臺，每個學校的學校貼吧都會有人討論各種各樣的校園八卦。
秦姝就是經常潛水其中，因此才能迅速獲取第一手八卦消息，再傳給夏添。
夏添不怎麽玩手機，甚至從前也不知道有這個社交平臺的存在，並不知道從節目單出來後自己就已經成為大家熱烈討論的對象。
第一次被這麽討論，還是去年剛轉學過來那會兒，高三的學生無聊，在貼吧裏討論她這個漂亮的轉學生。
第二次被這麽討論，是每天早上跟鐘斯琰同乘一輛公交車到學校的那段時間。
因為當時倆人看上去走得很近，大家無聊之下猜測他們是不是有什麽不一般的關系。
第三次被這麽討論，是拍攝完旭光眼鏡宣傳片以後，宣傳片開始在眼鏡店外的廣告投屏上循環播放。
那會兒大家看見後，紛紛猜測她是不是要出道進娛樂圈，還開玩笑說要提前找她簽名。
這些夏添也略有耳聞，都是秦姝在貼吧裏看見後以開玩笑的方式跟她講的，她聽完也就忘了，並沒怎麽放在心上。
後來有許多新的八卦出現，加之高一的學生漸漸在地盤上混熟，開始各種冒頭，而她又很低調，關於她的討論也就慢慢少了。
這次五四青年節文藝晚會的節目單一出來，“夏添”這個名字出現在節目單末尾，而且還是同鐘斯琰組建的sunshine樂隊一同出現，自然在校內貼吧上引起一陣不小的轟動。
sunshine樂隊從鐘斯琰初一那年組建起來以後就打出名氣，除了在校內參加活動之外，還會有一些商演活動。
鐘斯琰那會兒畢竟還小，相較於他的十七歲更多幾分躁動的少年意氣，挺喜歡那種耀眼的感覺，享受登臺演出接受大家註目的時刻。
除了一些商演之外，他還會帶領樂隊參加公益匯演，為各種公益活動募集不少收益。
包括商演的收益，除了分給樂隊成員，他自己的那部分，也是分毫不剩地全都捐出去。
南塔市多少中小學，包括各所大學，都對sunshine樂隊略有耳聞，就是因為他的舉動。
上了高中以後，除了高一還有熱情參加當年元旦晚會的演出，高二一整年鐘斯琰都懶得再組織樂隊參與任何活動。
那年的元旦晚會，挺多人來勸他出個節目，都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絕。
包括去年，有個關系跟他挺不錯的高二學弟，負責組織元旦晚會，試著來邀請他，也被他以高三學習忙沒時間而拒絕。
學弟挺能理解，也沒勉強。
這次的五四青年節文藝晚會和去年的元旦迎新晚會一樣不用強制高三年級出節目，況且只有一個月就要高考，負責籌辦這次晚會的學弟學妹們沒有一個敢來打擾他。
卻萬萬沒想到，節目報上去，節目單一出來，sunshine樂隊的名字乍然出現。
“我靠！”學生會副主席，也就是那個跟鐘斯琰關系還不錯的學弟沒忍住爆了句粗，“我沒看錯吧，這不是我斯琰哥麽？”
其他幾個在旁邊忙的學生會成員紛紛湊過來看：“是嗎？高三十九班的鐘斯琰學長？”
“廢話，除了他還能有誰！”
“真的假的，這不是都馬上高考了，斯琰學長還有節目？去年元旦那會兒你不是還去邀請他了，他說高三學習忙不來的麽？”
“我咋知道，他當時確實那麽拒絕我的，但這次他確實也報了節目，看——”
男生指著電腦上的節目單給幾人看。
“鐘斯琰，夏添，秦姝，潘明武，範牧嶼，不就是麽，他帶著他隱退的sunshine樂隊又殺回來了。”
“我靠！真的哎！”
幾人看清節目名單，一同感嘆起來，又開始商量節目的排序問題。
“開場表演和壓軸節目選一個位置給他們吧，我個人建議是安排他們壓軸，這樣才能拉高大家的期待值看到最後。”
“我同意！至於開場表演，也需要一些能調動情緒和氣氛的，高一七班那個街舞應該還行，我跟他們還挺熟的。”
“行，我沒意見，至於其他節目，要麽讓他們抽簽決定？或者咱們自己直接給排了？”
“都行，反正咱們幾個也不是第一次辦晚會，去年那元旦晚會辦得也還行，這次有sunshine樂隊的表演收尾，更不會有什麽問題，大家開幹吧，場地布置什麽的上上心。”
幾個主要負責的學生會幹部感嘆完就分配了各自的任務忙開了，節目順序排好發了節目單下去，立刻引起其他學生的討論。
作為學校的風雲人物，向來是承受流言蜚語的同時，也會享受大家的仰慕。
雖然除了高一那一年鐘斯琰後面都挺低調，但耐不住他雖然不在江湖，江湖卻仍有他的傳說。
傳說時常以各種各樣的版本出現並流傳於各種各樣的貼吧帖子裏，添油加醋後的版本就像是被各種潤色後的神話傳說。
不識他人，卻認得他的名字。
這場晚會，因為他和他帶領的sunshine樂隊而讓大家期待值拉滿。
現在的高一高二年級的學生都不曾有機會親眼目睹鐘斯琰曾經的耀眼風采，只是在各種版本的傳說故事裏聽聞他光輝的曾經。
如今終於可以親眼看見他的表演，又是自帶讓人無限遐想的“風雲學長”的身份，熱烈的討論已經從文字圖片形式的貼吧帖子轉變成現實世界中學生間的口口相傳。
排練結束晚會開場前的間隙，夏添去洗手間打算洗個臉降降溫，就聽見洗手間裏幾個學妹的討論中冒出她熟悉的名字——
“我可太期待了，斯琰學長打架子鼓哎！一定帥呆了酷斃了！”
“嘖，你叫得也太親熱了吧？”另一個女生捏著嗓子學著她的聲音叫，“斯琰學長……哎呀，人家認識你嗎，就這麽叫。”
“你閉嘴！”女生嬌羞，“那不是大家都這麽叫嗎，都叫斯琰學長的，我好像聽說她們同年級的女生，都是叫斯琰同學的！”
“我也有聽說，都是叫他後兩個字的，這樣好親密哎，斯琰學長，哎呀不行不行，我怎麽感覺這麽叫出來好害羞！”
“哈哈哈哈誰說不是！叫得像認識他跟他很熟一樣，叫完心跳變得好快！”
“是真的！之前在學校裏偶遇，我還叫了他一聲斯琰學長，不過我聲音很小，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但他看了我一眼，我天啊！真的太帥了！”
……
夏添默默地聽著小學妹們犯花癡，洗完臉洗完手，從幾人身旁穿過離開。
身後響起幾人小聲的驚呼：“哎？！那不是……”
“夏添學姐？”
“好像真的是她！我有看到過那個視頻！”
“就是那個眼鏡店宣傳片？”
“對啊。”
“我也看見了，天啊，怎麽本人比視頻還要漂亮，而且好像還是素顏啊！”
“就是就是，皮膚好好，好白啊！”
“臉也好小，腿也好細好長，怎麽校服穿在她身上那麽好看！”
……
晚會的表演需要帶妝上場，為了更好地呈現節目效果，晚會主負責人，也就是學生會主席，當初做晚會預算時就把這一部分算了進去，特意申請了這部分資金支出，從校外請了專人來給大家化妝。
前臺晚會已經開場，主持人做完開場介紹之後動感的音樂立刻響了起來，高一七班的街舞表演作為開場秀在此時登場。
後臺也是一片繁忙，專業的化妝人員和一些化妝技術不錯的高一高二的女生們正在忙著給排在後面要上臺表演的男生女生化妝。
部分沒化過妝的男生們別扭得叫嚷著不要把粉打太厚，女生們叫他們別指手畫腳，吵吵嚷嚷的很是熱鬧。
因為sunshine樂隊的節目被排在最後面壓軸，所以夏添幾人不用現在就急著去化妝，可以先在臺下看其他班級的節目表演。
也許是高考臨近，作為主持人的學弟學妹們在臺上介紹節目的銜接間隙，偶爾還會有一些抒情的發言，送上一些美好的祝福給高三。
夏添心裏難免會有些感觸，但卻顧不上太過深想，被秦姝急忙拉著要去後臺。
“好了好了，咱們可以去化妝了。”
為了更好地呈現這場表演，幾人連服裝也是特意準備的。原本班長有詢問過需不需要班費支出，畢竟也算是為班級出節目。
鐘斯琰沒要。
班費這種東西，碰了就一定會有人心裏多想，更何況這次的表演他的初心不是為了班級，所以就更不會動班裏的東西。
“我來準備就行。”
五一收假那天下午，他就帶著幾人去選了表演需要穿的衣服。夏添選了條寬肩吊帶的白色連衣裙，裙擺到膝蓋上方一點點。
潘明武秦姝跟範牧嶼都選了比較搖滾嘻哈風格的服飾，鐘斯琰則只搭了一件慵懶風的寬松白襯衫和黑色長褲。
他今天的位置是架子鼓鼓手，夏添是主唱，秦姝彈電吉他，潘明武是貝斯手，範牧嶼則是鍵盤手。
五人在後臺依次坐下，專業的化妝人員拿著化妝工具詢問了幾人的表演節目，得知是樂隊表演後，選擇了適配的妝容。
夏添坐在鐘斯琰的右手邊，化妝師彎腰替她上底妝時忍不住感嘆：“雖然年輕一些皮膚都會相應好一點，但你皮膚是真的太好了，是不是從來都沒化過妝？太細膩了！”
“嗯，我沒什麽時間，也不太會。”
“你不化妝都已經好漂亮了！”
夏添有些害羞地牽了牽唇角：“謝謝。”
鐘斯琰從鏡子裏瞥她，化妝師給她上了一層很薄的底妝，十分自然通透，漂亮精致的五官在燈光下有些晃眼。
像是察覺到他的註視，鏡子裏的夏添與鏡子裏他的視線相對，目露疑惑。
鐘斯琰無聲地挑了下眉，看著她不言語，安靜對視片刻，她就默默地先移開視線。
這就害羞了。
鐘斯琰唇角微勾，沒再看她。
-
晚會不知不覺進行到尾聲，臺下觀眾的興致卻絲毫不減，都在期待著壓軸表演。
距離登臺還有兩個節目，夏添在後臺候場，默默回想著要註意的地方。
雖然已經練得很熟悉，配合也堪稱完美，但她還是不想有一點紕漏。
終於，前一個節目也登場。
鐘斯琰看了眼時間，拍了下手：“可以準備了，就像平常練習那樣，放輕松。”
夏添一聽他拍掌，心都跟著抖了下。
手不由自主地悄悄握緊又松開，輕輕呼出口氣，一擡頭，對上鐘斯琰靜默望她的雙眼。
那雙尋常總幽深的眼，此刻看起來漆黑的眼珠裏透露出些許很顯而易見的安撫。
他伸出右手，虛握成拳，擡了擡下巴：“手。”
夏添不明所以地伸出手，手心攤開，他的那只手懸在上空，在她掌心放了顆糖。
淡粉色，西瓜味。
夏添看了眼，收回手，又擡眼看他。
“嚼了吃。”他說，“不是很甜。”
說完便走開去擺弄他的架子鼓。
夏添撕開糖紙，裏面是一顆圓球形的淡粉色小糖，餵進嘴裏，清甜的西瓜味散開，瞬間溢滿整個口腔，穿梭在每一處縫隙。
所有緊繃的神經在這一刻完全放松，她閉了閉眼，按照鐘斯琰說的，嚼碎了這顆糖。
細小的脆裂的聲音，破壞的感覺，像親自擊碎了所懼怕的壓力。
好像忽然間，真的不再緊張。
這一刻，她也說不清，到底是她最愛的西瓜味，還是別的什麽，安撫了她不安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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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飛逝，上一個節目結束，幕布合上，主持人登臺做著總結陳詞，工作人員在幫忙搬樂器上臺。
夏添跟著大家一起從後臺過去，穿過那道窄門，不知道被誰在昏暗中輕輕捏了一下手。
手指肌膚手軟，力道不重，卻很踏實。
清冽的柚子味，轉瞬即逝。
“在晚會結將結束的時刻，我們還有節目送上。相信大家都對sunshine樂隊有所耳聞，這支成立於六年前的樂隊，由我們學校高三十九班的鐘斯琰學長組建。”
“sunshine樂隊這幾年來一直致力於各種公益匯演，為各種大大小小的公益事業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廣受好評。”
“今天，我們很榮幸地邀請到了sunshine樂隊，來為大家獻上今晚最後一場表演，由高三年級的鐘斯琰、夏添、秦姝、潘明武、範牧嶼幾位學長學姐帶來的李玖哲的《夏天》，大家掌聲歡迎！”
臺下掌聲如同雷鳴，還伴有大量捧場的尖叫和吶喊，將氣氛炒得火熱。
主持人從臺上下來，隱沒進昏暗角落，隨著音樂前奏聲響起，紅色幕布緩緩向兩邊散開。
聚光燈一瞬間從天花板頂上灑落，聚焦在舞臺上，光柱如同林間晨曦，將或坐或站的幾人一同籠罩。
夏添坐在高腳凳上，內心默默隨著音樂節奏打著節拍。
臺下眾人目光在這一瞬間齊齊投射過來，她在即將緊張的一瞬間想起那顆西瓜味的糖。
除此之外，也想起上臺時穿過那道窄門被人輕輕捏的那一下手，一閃而過的柚子味。
那些投射過來的目光瞬間失去了讓她緊張的力量，她內心寧靜，頭腦清晰。
在應當進節奏開口的一瞬間，如同這幾天每一次的練習那樣，時間精準地開了口。
清悅的嗓音，帶著穿透人心的力量。
鐘斯琰的架子鼓就在她左側後方，一旁支了個麥克風，開頭的前幾句，每到尾聲，他都會輕輕地為她和聲。
夏添聽見了。
這是以往的排練中沒有的，他的聲音那麽低那麽小，甘願淪為她聲音的配角。
溫柔到令人心尖發顫。
她不是一個人在唱，有他在陪。
前幾句過後，她漸入佳境，步入正軌，沒有舞臺經驗的她，也可以自如地肆意歌唱。
鐘斯琰的輕柔和聲退出麥克風，舞臺上的歌聲全部都屬於她，舞臺下捧場的尖叫做了她此刻的最佳和聲。
夏添下了高腳凳，揮舞著手與臺下有了一些簡單的互動，自信的光彩出現在她化完妝多了幾分明艷的臉上，每分每秒都十足動人。
臺上五個人都配了麥克風，但並沒有隨意加入合唱，而是用心地演奏自己的樂器。
秦姝的電吉他，潘明武的貝斯，範牧嶼的鍵盤，鐘斯琰的架子鼓。
五個人的表演，卻都甘願讓她當主角。
夏添逐漸找到感覺，回憶起排練的場景，側身回眸，與幾人眼神笑容互動。
幾人也十分配合，身體律動與樂器的聲音融為一體，潘明武和秦姝甚至很耍寶地圍繞著她轉圈圈，誇張地上半身後仰彈奏。
夏添笑彎了眼，下意識去尋找鐘斯琰。
鐘斯琰一身寬松白襯衫穿出幾分隨性慵懶，揮舞著鼓槌，在指尖挽花，又落向鼓面。
瀟灑、肆意、帥氣迷人。
他在昏暗的一隅擡眼，與她隔空對視。
四目相對的瞬間，夏添只覺像被什麽燙了一下，心口直發熱，而後移開眼。
歌聲到了熱烈高潮的尾聲部分，幾人的麥克風一同響起來，與她大聲合唱。
臺下尖叫一陣賽過一陣，晚會氣氛徹底燃爆。
像有什麽在心口滌蕩，最後的尾音落下，那股熱烈的情緒仍來來回回地在胸腔裏碰撞。
夏添恍惚間感覺到有什麽好耀眼。
那好像是她的十七歲。
在即將到來的夏天。
從前以為不會擁有的，卻在此刻擁有了。
有人告訴她，她也可以閃閃發光。
不必羨慕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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